我們經歷過蹉跎歲月的人,冬天的記憶很多。不用說兒時的在山坡,馬路滑雪,在雪地里堆雪人,嬉鬧,打雪架。知青插隊期間在凍得裂紋的白茫茫的田野里積肥,大戰(zhàn)三九天,在漫天的飛雪中仰望天空,遠眺家鄉(xiāng)。與感情有關的和逝去的親人的那些往事,陵園規(guī)劃都把冬天冰冷與雪舞的痕跡牢牢的留在心底。
寒冷的冬天,喜歡白色的雪花飄舞,但是飄舞的飛雪留給我的卻多是傷感,記得在1969年春節(jié)前我在昌濰地區(qū)插隊時候的的那場大雪,半個多月來,天老是陰沉沉灰蒙蒙的,滿天飛舞著的雪,如同天空降下細小的棉絮,北風吹來,鵝毛般的雪花狂奔亂舞灑落在地面厚厚的,攪得我揉亂的思緒煩躁不安,褐色的烏云,寒冷的天氣令人感到很壓抑??创蟮匕酌C5囊黄瑵嵃?,已經沒有道路,我踩著能沒腳的白雪到村頭看了,溝沒有了,麥田和壟溝也分不出來了,遠處連公路都找不到,積雪掩蓋了大地的一切,整個去濰坊的交通完全中斷,狂烈的北風呼嘯著,吹著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緊縮起來,寒冷的雪花撲在臉上有點疼痛難忍,我側過身體用軍棉大衣的長毛絨領子來阻擋一陣陣慘烈的寒風。心想:春節(jié)回家過年是不可能了,今年和貧下中農一起過春節(jié)吧。那時,我代表全知青組向全昌濰地區(qū)的知青發(fā)出了和貧下中農一起過春節(jié)的倡議書,當倡議書被公社廣播站播出后,在知青當中反映很強烈,全縣,全地區(qū)許許多多的知青組都表示決心和貧下中農一起過春節(jié),但那時的農村生活是相當艱苦的,在大年夜,許多老鄉(xiāng)家沒有肉吃。有的家庭連頓餃子都吃不上。初一,初二,我們踏著厚厚的積雪挨家挨戶訪貧問苦,看到許多老鄉(xiāng)家灶里的地瓜干和黑窩窩頭,不由的流下淚水。我們知青組也就是吃了一頓水餃,用大隊領導送來的肉炒了一次菜,就沒有白面和肉了,老鄉(xiāng)給的蘿卜咸菜成了我們過年期間的佳肴,幸虧正月初三風雪停了,大隊派馬車把我們送上了回青島的火車,見到了翹首盼望兒子歸來的爸爸媽媽,度過1969年難忘的春節(jié)。
陵園規(guī)劃:立塊墓碑,讓老人入土為安
光陰如梭,回城后就工終日為溫飽而拼搏,也沒有時間歲歲欣賞那漫天的飛雪,只是記得1993年的冬季格外冷,爸爸從春節(jié)前就開始在醫(yī)院住院,他的心臟病犯了,半邊身子癱瘓,連翻身都困難,我們兄弟姐妹輪班冒著風雪去醫(yī)院照料爸爸,看到爸爸痛苦的樣子,不由的想起了我們童年時代爸爸的摸樣:當年爸爸是企業(yè)的文藝骨干,他會好多種樂器,尤其他的二胡拉的很好,夏天,每天晚上都在我們的小院里拉二胡,我們院里還有一個書法家高小巖老師也是特別喜歡文藝,尤其喜歡唱京劇,拉京胡,他們是好鄰居,好朋友,他們的歌聲和樂器聲憑空給小院帶來許多的歡樂。我們全家經常在周末去爸爸單位的禮堂看他們的演出。但是就在1966年那場文化革命開始后,爸爸就被打成了“臭老九”,成了挨整的對象,他由科室被下放安排到企業(yè)體力勞動,那一天是周日,從早晨天上就開始飄落雪花,我們孩子們都沒有去學校,只有爸爸上班,媽媽說:“你們孩子們都去熱河路路口看看,你爸爸他們拉的車要爬熱河路大崖,幫幫你爸爸推車,果然,爸爸和他公司的2個接受改造的老干部分別拉著地排車過來了,熱河路很陡,雪地很滑,尤其是雪地里拉車,那更是一步一滑。我們孩子們的來推車讓爸爸和他單位的兩個叔叔非常高興,在我們的奮力幫助下,3輛滿載的地排車爬上了熱河路陡坡,在寒冷的飄雪中,爸爸笑了,叔叔們笑了,他們是苦澀的笑,這時,我卻聽到了北風在哭,在嗚咽。那個年代,媽媽憂愁的面容和淚水相伴,直到1969年我插隊以后,國家落實干部政策,爸爸才得到解放,回到了辦公室。
剛度過1993年春節(jié),爸爸就走了,他走的很安詳。那天夜里,室外雪花飛舞,寒風刺骨,室內泥瓦盆的紙錢一直在燃燒,我們兄弟姐妹拼命的哭喊著爸爸,往火盆里添紙,爸爸的臉蒼白,他安詳?shù)拈]著眼睛,一動也沒有動,也沒有回答,他辛勞一生,把七個孩子都撫養(yǎng)長大成人,結婚生子,已經放心了。他沒有拖累孩子們一天,就靜靜地走了!
窗外的飛雪,讓大地變的清清冷冷的,心里沒有熱度?只有悲傷,在冬風的蕭瑟下,心淚暗生,心淚暗落,在自己不覺間,涼了四肢,寒了溫柔,那綿綿的深情,已經涼徹心骨?
送走爸爸,走在雪地里,腳下卻有一種莫名重厚的濕軟,卻不見一滴水。陵園規(guī)劃如果這雪是淚,那它干涸了?
茫茫雪原,我不斷在已經布滿零星腳印的雪路上,留下一串串自己的腳印,不知道,誰又會走過來,數(shù)著我的腳印,品著這纏綿清冷的淚雪?
北風為誰而吹,雪花為誰而落?后來在2003年已經年邁的媽媽也悄然地離開了我們,看著那漫天的飛雪起舞,似乎看到親人在天堂拉二胡,唱歌,思念的淚水凄然滾落!
后來,我們幾個孩子一起商量在百陵園買了塊墓地,讓老人入土為安,并立了塊墓碑!
在人的一生中,有那么多美麗的相遇,也有許多痛苦時刻,。也許,相遇之后,是別離??鞓愤^后又要經歷許多痛苦,但就是那種略帶缺憾的美,才會有那么深的記憶,也會留下我的文字和故事。
歲月在我們的腳步中悄然度過,每走過一步我都感覺到時間的無限沉重、幽深、溫暖、冷漠與寒冷。幾乎所有的往事和傷感都在此刻匯聚于我的腦海,浮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。我的思緒隨著窗外的飛雪在飛舞,我感到茫然,我不應該去做什么,我也陵園規(guī)劃不知道要尋找什么。也許,許多珍貴的回憶已經被無助的我遺忘。